疫情下小島藝術「實驗」失去互動 《南丫說:》關於南丫島未完的故事

原本張哲的「南南丫展館」除了展出自己的仿金屬動物雕塑外,還供三位從事創作的南丫居民在不同時期作出展覽。

島,總是小的。島民,總是休閑的。香港人對島上生活,總是充滿好奇的。當說到島嶼的故事時,要用甚麼方式呈現呢?到底眼光應從外到內的窺探,或是從內到外的審視?要如何把「城市人」與「島民」連繫起來呢?

《南丫說:》公眾藝術計劃透過藝術家的作品說著南丫島的故事。這是一場實驗,試著從研究、藝術及公眾參與活動來把外來人與居民連繫起來。可惜的是疫情來襲,多年心血就只可遙距地作交流,展期減了三分之一,大大減少了計劃原本的可能性。計劃研究團隊成員之一梁寶山博士,既是居民,亦為學者,這計劃可說是她的心血結晶。

何遠良的「索罟社區菜園」包括一個運用島上物資製作已成的井,反映著居民就地取材的特質。相片由《南丫說:》公眾藝術計劃提供

從模達灣作開端 細說島嶼日常

在疫情下,我們與島嶼的距離,就是平凡「打工仔」與假日族人的分別。香港的眾多島嶼中,南丫島應是香港人最常到訪的島嶼之一。但我們對他的了解,總是流於榕樹灣大街上的酒吧,或是爬到山頂近觀現代化風力發電及遠觀發電廠的三支煙通。大部分遊人最遠也只限於在洪聖爺灣暢泳。然後?就好像沒然後了。彷彿整個南丫島就只有榕樹灣。

南丫島是長洲的5.6倍,比青衣還大,是香港第三大島嶼。從榕樹灣跟著路牌走到索罟灣,需要大約一個小時。路段已鋪設石屎,但路途多上落,難怪一過了洪聖爺灣,人群便開始稀疏。不想走路的,也大可在中環或香港仔坐船直達索罟灣。中環往索罟灣的船,約每1.5小時一班,而香港仔出發的街渡,在到達索罟灣前,會先到一處名為「模達灣」的地方,也正是這故事的開端。

從山上探究索罟灣。

「模達灣」,原名「茅笪」,在上世紀50年代已為「打卡」熱點,每逢周末,常有二、三百人的團遊走於模達灣及鄰近的鹿洲與索罟灣。 70年代,黃竹坑發展為工業區後,模達灣也發展起渡假屋來,讓一眾工友在假日享樂。同一時期,行船或到市區打工的村民大有人在,留下空置單位,漸漸吸引「鬼佬」(西方人)進駐。90年代開始,模達灣與榕樹下成為真正華洋雜處的社區。

這些資料都在《模達今昔》一書所得,主理人正是模達居民梁寶山。她是香港藝術家,亦為藝評人,曾在多間學院任教,藝術與研究是她一生的工作。她於20年前搬到模達灣,愛上了這地方的人、事、物後,身為學者,很自然便展開紀錄來。

「研究」二字聽起來嚴肅,其實也可歸納為與街坊說說笑笑,記錄他們的日常、在大時大節拍下照或是東翻西找尋覓歷史文獻。這可說是興趣,也可是使命。因為梁寶山知道,不記錄的話,這些歷史便隨著老人一個個登仙而失傳。

她本來也沒想過要把研究公開,幸在2019年得到「衞奕信勳爵文物信託」的資助,才能讓研究得以面世。當中也不簡單,如何把眾多零碎的片段結集成書,又怎樣令大眾也有興趣閱讀也要一一細想。好在研究不只她一人,還有居民學者郭偉全、Martin Bode及梁曉彤的幫忙,但基金的運作緊絀,身雖有機構「藝術到家」作行政支援,但初次與信託基金合作,又需要支援村民團隊,她形容自己也是「邊學邊做」。

梁小姐多次用上「Labour of love(譯:愛的勞動」來形容《模達今昔》。我們現在看到的171頁書也只是她多年來儲下的研究的一小撮成果。她說,其實她每年的二十四節氣,也記錄了環境的聲音,但已沒時間整理了。

製書期間,她一直也與康文署連繫著。康文署主辦了在荃灣川龍村的《邂逅!山川人》後,一直想繼續探索郊區藝術計劃的可能性。模達灣的研究也正合心意,所以在2021年起,《南丫說:》計劃便開始了。

南丫南的藝術可能 呈現社區創作初心

嚴格來說,索罟灣與模達灣一帶叫作南丫南,當中還包括鹿洲、蘆鬚城、涌尾、榕樹下、東澳及已荒廢的下尾等。有了《模達今昔》的經驗,走回索罟灣,再探討整個南段的歷史便有了脈落。之前與街坊建立了的關係,令在2021年2月至8月的半年間完成一系列研究變得順暢。

設於索罟灣大街、天后廟前空地的詢問處一直站立,惜在2月10日政府收緊防疫措施後已關閉。

這個計劃合作的單位也比之前多。資深研究員、香港大學社會學博士王惠令善於口述歷史的研究方式,比起上回,算是有人為梁小姐分擔重任。她道出在進行模達灣研究時,「無離開過fieldwork,時刻想見呢個人,想要呢幅相」,她「將自己挖到好深」,好像把自己這二十多年的生活整理了一次。「外人」進來做研究,少了生活與研究環環相扣的視覺,多了從外觀望的眼光,成就協同作用。

在《南丫說:》刊物中,有份參與的工作小組「藝術到家」團隊形容,計劃「嘗試以文化歷史角度,從上述四個層面(註:對南丫南社區、對藝術生態、對參與藝術家及對觀眾)進行較深入的「人盯人」式探討和研究,再由應邀藝術家以其多元化及獨特的藝術計劃進行實踐。」所以說,這不僅是一項「打卡」的公共藝術計劃,當中亦希望各參與者能有所得著。

蕭偉恆的「洞外有光」巧妙的讓日軍在「神風洞」內留下的戰爭痕跡重見天日。

疫情來襲 展覽有等如冇

計劃原定於2021年12月11日至2022年3月13日供公眾遊覽及參與。當中包括在地藝術創作展出、導賞、分享會、工作坊、放映會等活動。可惜於農曆年過後,香港政府謂疫情嚴峻為由,收緊所有防疫措施。在計劃進行了僅僅兩個月後的2月10日,就只剩下一些在公眾範圍擺放的藝術品能供遊人欣賞。但基於二人限聚等防疫政策下,基本上計劃已沒多少遊客到訪。就算是經過的公眾,因其詢問處已關閉,所以也未能對計劃進行了解,展覽可說是被迫關閉。

的確,活動依然,如導賞團改為網上參與,公眾可報名於指定時段在自己的裝置上「遊覽」,或工作坊可在收到材料包後,跟著教導自行製作。但這已與計劃原本的概想不同。梁小姐解釋,活動是希望透過「人嘅部分產生影響,人嘅互動比較重要」。

《南丫說:》共有15個藝術作品,參與的藝術家,既有團隊,亦有個人。

如在索罟灣碼頭公園內的「 夜靜時聞索罟犬」。藝術家陳百堅在駐村期間,發現村民多於晚間遛狗聊天。 於是他製作了木製狗狗,與村民對話,並錄下各狗狗的吠聲,把吠聲藏進二維碼中,掛在多隻狗狗雕塑上,讓遊人掃描細聽。

其他作品更有透過研究生態環境而製作的。例如放置在酒家內蘇詠寶的「透明島嶼」、陳佩玲收集和重構素材製作的「島國異獸」、印度藝術家Sharu B. Sikdar運用令她想起家鄉的蕉樹創作的「葉慢漫」及靠楊光折射才可在橋上看到林玉蓮的「22.201932,114.130070 橋望.但見」。

就地取材的藝術品亦有林建才與劉清華以磚瓦碎片製作的「看見風:旗旛及長椅」及林斷山明的「浪花」 瓷磚畫。

沈君怡以船舶樣式製作的六艘互動「島上航遊」本供遊人玩樂及含蓄的「島敘節。奏」風鈴工作坊亦本是可現場製作。當中本來供公眾參與的藝術作品,一些可移師的也在網路上進行。

最後,亦有實驗性強的作品,包括蕭偉恆以戰爭痕跡創的「洞外有光」及張震揚在海浪中「拍黑白相」以成的「採集海浪」。

何遠良的井已於展期完結後拆除。

政策以本為重 展期無彈性 疫情不作例外

計劃雖多元化,但也難逃疫情的厄運。梁小姐解釋,民間自發的社區計劃經費緊絀,但彈性相對大。她形容社區計劃「空間大好多」在政府部門旗下的計劃,經費雖足,亦可運用公眾用地,但行政相對多,很多事也「揸正來做」。如今趟疫情下,計劃基本上只實現了三分二時間,可說是剛剛「煲起」便要關閉。但因公眾用地是地政總署批出的,之後或許是有工程要進行,亦或是其他人已申請用地,在一些梁小姐形容為「我們看不見的原因下」,就算特殊如疫情的情況下亦未能豁免。

雖說團隊努力在網上把研究、作品及工作方呈現,並分享,但創作所需也不僅只滿足視覺享受或是提供娛樂。 現在,一眾藝術品相繼拆除,計劃未能如如期般,創造回憶,就只作紀錄。

《南丫說:》反映了在疫情下的公眾藝術計劃的兩難。在政府資助下,部門只要求計劃在期限內在公眾前展現及「進行」。因大部分公眾藝術計劃能獲得經費已是萬幸,所以很多藝術團隊為了配合政策,只好把活動內容移植到網上平台。

梁小姐不只想讓觀眾看到藝術品本身,她更期望透過藝術品如何遠良創造的「索罟社區菜園」,發展「新的社區關係」。其實計劃中有藝術家張哲開設的「南南丫展館」,讓藝術家與居民一同展出作品。梁小姐解釋,有些日見夜見的居民,平日你只會當他是一位「吹水叔叔」看待,但當和他們深入「吹水」便發現,他們在固有的身份下,還可是一位國畫大師或是收藏家等。她希望這些社區小人物的多重身份被看見,從而被認同。這也是藝術以上,公眾藝術計劃所期望能帶給公眾的效果。

《南丫說:》刊物成為整個計劃最完整的紀錄,細說藝術創作的來龍去脈。相片由《南丫說:》公眾藝術計劃提供

趙芝婷

小島在地公民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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