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交媒體換上一個黃色笑哈哈頭像,拾起畫筆,以一幅幅簡潔仍觸動讀者情感的漫畫作品回應社會時事。
正職為教師的黃sir,在工餘時間以「vawongsir」的身份發表作品將近兩年。去年初,黃sir當時任教的學校接獲匿名投訴,要求他解釋帳戶「vawongsir」是否由他所持有。縱使投訴最後不了了之,學校仍是藉故將他解僱,猶幸黃sir在另一所學校獲得了教席。
一年過去,投訴未有定論。是否結案?未知;是否成立?未知。會否有所處分?同樣未知。也許某天,投訴突然被翻出來,處分也可能突如其來,漫畫師和老師重疊的身份就像每天走上懸崖邊。
黃sir自言:「有所感應,第三個被『釘牌』(取消教師註冊)的可能就是我」。

落差:責任、誠信的壓力與矛盾
帳戶「vawongsir」成立於2019年5月,原本只是打算用以整理和結集自己的作品,留待將來升學或工作之用,怎也沒料到會遇上「反修例」運動。黃sir自覺在沉重的社會氣氛底下,無法分享過分輕鬆的圖文創作,便一直創作緊貼時事的作品至今。不過,黃sir倒也坦言,自認不是渲染港獨、是「左膠」、作品充滿自我審查。「我常說自己會『戴頭盔』。作品有沒有自我審查?有。你會看到當中有沒有膽怯的部分。」
那麼,當不少政治、時事漫畫家以真實相貌視人,黃sir的笑哈哈面具是不是用作隱藏身份?「不是因為見不得光,只不過是覺得⋯⋯ vawongsir 可以是所有人,不一定要以我的形象出現。」黃sir更笑言:「原本想走『偶像派』路線,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外表)有落差。」
大概正因為自認並非「走得前」的一批時事漫畫家,投訴事件對黃sir 帶來的打擊不小,令他的情緒出現問題,甚至影響身體狀況。「一年前的我跟現在相比,要瘦40磅左右。被投訴和不獲續約後,我的精神變得很差,下不了床。要不說是吃不下東西,要不說是吃很多。我也變得很害怕,害怕門鐘聲、警號聲。」一年來,他仍在慢慢調適當中。





由於他連投訴人身份、投訴的具體內容都不知道,當時他並沒有回應帳戶「vawongsir」是否由他持有。黃sir多次提及:「我知道這件事未完。」事件對他的影響如此之深,其實是否簡單回應一句「不是」就可解決?
「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文員、設計師,我大可以說(帳戶)不是我的。只不過教師有個職責是不說謊,是教師的誠信問題,才迫使我不能如此回答。」
政治漫畫或走向符號化
對於現時仍然以時事漫畫家的身份進行創作,黃sir覺得可能是由命運驅使。「或者是命運逼我講。如果我一直畫這些作品,沒有影響到我的職業、我的人生,可能我都會隨着(「反修例」運動)熱潮冷卻,跟隨文宣的那一批離開。但現在是政治找着我們來,他上門來找我,我只好更倔強地堅持,告訴他:『我不覺得有問題』。」

黃sir認為,過去幾年,在政治漫畫的創作題材上其實未見明顯的打壓,最嚴重的可能是二次創作方面,例如禁止改國歌、國旗等。反而是到了「反修例」運動,才出現以文宣煽動的指控。「那段時期我才確切地感受到政治漫畫正在被打壓,即是說有些題材是不可以的。」
面對明顯收窄的言論自由,黃sir認為將來政治漫畫可能會越漸走向地下化、符號化。「變得像塗鴉一般也不出奇,或者會更象徵性,用很符號化的方式表達,不會一看就看得懂,可能要看十次才知道是在諷刺。」他認為,現在的政治漫畫已漸漸變得抽象。
底線教育的意義、堅持的價值
當政府要「整頓教育界」,通識科改革,或許緊接着會是其他學科,黃sir對於是否仍要留在教師崗位,仍然抱有疑問。「教育對我而言,並非一定要在日校拿着書本去教。可能有一天你在書局見到我的作品而有所感應,我都覺得是教育的一種。我都有問自己,其實是否要繼續留在日校,以致需要戰戰兢兢、每一隻字都須咀嚼過才說出口。但我現在無法給大家答案,因為我仍在經歷當中。」

對於創作,黃sir堅持自己的底線 — 民主、教育、人權、自由,但並非港獨。這些意識形態是他所堅持的。「所以吊詭的就是,vawongsir 會繼續帶着頭盔去做他的作品。所以一直有人用『粗口』話我是左膠都好,我絕對是的。我有我的包袱,我有我的擔心。我不渲染港獨,但我支持民主,我覺得有些東西是我們應該擁有的,這就是我的底線。」黃sir也慎重地說:「如果去到連我這麼左膠,又不港獨,又已經自我審查,都要都搞着我的話,那這個政府就無得救了。即是⋯⋯不支持政府就等於港獨,那就大家看看如何吧。」
自己的經歷與曝光,並沒有影響黃sir對於教育的信念。「我相信有一班學生,在十年、二十年後,真的會記得有個被清算的老師教過他通識課,至少都真的種下了一顆種子,就只看會不會發芽。」縱使黃sir對於香港和教育界的前路都感到消極,對於自己同時作為教師和時事漫畫家,他的一句「沒有後悔」,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