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六四,燭光不再;港大的「國殤之柱」、太古橋漆跡,亦於六四前的日子一夜消失,不留任何痕跡。但港大舊生鄭同學未敢忘記,特別是港大每年「洗柱髹橋」的傳統。或許,他沒預料的是,去年穿著畢業袍與「國殤之柱」合照,成為了最後的六四記憶,倍感唏噓。
重返港大 熟悉的六四痕跡不再
「好奇怪,對咗四年幾嘅地方,唔同咗樣。」港大清走六四痕跡後,鄭同學重返校園。他沒想過以前「國殤之柱」的位置,被粉飾為用作休憩的圓櫈;太古橋漆跡被洗刷後,加上一列花槽,遮掩六四的控訴。
「你切實地親眼見到佢唔見咗嗰一刻,係有啲震撼。」鄭同學說︰「無諗過一間大學會咁樣處理,擺咗咁多年都無事,從來無聽過呢支柱好有問題,好有威脅性嘅言論時,點解無啦啦(沒有理由的)拎走佢呢?」他語帶憤怒。
「佢拆(國殤之柱)呢件事象徵住,可能佢驚個政權,佢想掩蓋一啲以前嘅記號。但嗰啲記號拎走咗,啲人都會記得㗎嘛。」鄭同學繼續怒吼。


與國殤之柱合照 成唯一六四回憶
回首一年前,外界傳出風聲,港大即將移除逾20年歷史的「國殤之柱」。當時在10月中旬,鄭同學特意穿著一襲畢業袍,趕至黃克兢平台,與滿佈扭曲人臉、痛苦哀嚎臉孔的「國殤之柱」合照。那一刻,他沒預料一年後的「六四」,這座雕塑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國殤之柱最大嘅感觸,我諗係入U(港大)第一日,原來大學係可以擺呢啲藝術品喺度。」當時他告訴記者,這座雕塑充滿回憶,「以前學生會一齊去髹國殤之柱,幫佢補色,雖然佢甩咗好多油,但我會幫佢髹底同洗柱,所以每一年都會藉住呢件事去紀念。」

他說的「洗柱髹橋」,有一個典故。位於港大黃克競大樓頂樓平台的「國殤之柱」,竪立24年。雕塑原名為「恥辱之柱」(Pillar of Shame),由丹麥雕塑家高志活創作。柱身刻有多個面容扭曲的人臉,象徵「六四事件」中被血腥鎮壓的死難者。
1997年,「六四事件」八週年悼念晚會結束後,逾400名港大師生及市民,移送「國殤之柱」至港大校園,一度遭大學保安、警察攔阻。經一輪拉鋸,最後成功移放。
至於重漆「太古橋」,則是「六四事件」發生後,有港大宿生在太古橋上,用白色油漆在一幅黑布上書寫「冷血屠城,烈士英魂不朽,誓殲豺狼,民主星火不滅」的輓聯,自此港大學生會每年率領師生重漆標語,悼念六四亡魂。
漏夜拆走國殤之柱 鄭同學︰還是會失望
可是,「洗柱髹橋」的傳統,今年六四已無法延續。誰也無法預料,去年12月22日,港大漏夜拆走「國殤之柱」;隨後一個月,再清除太古橋的漆跡。
去年12月22日晚上,記者進入港大校園採訪。當時,「國殤之柱」的位置圍滿白布,加以黃色圍板阻隔。白布遮蓋了工程,但光影透出了工人搭台、鑽割的動作,明顯傳出嘈雜的切割聲。現場保安紛紛驅趕記者,又聲稱不知正進行甚麼工程。記者不停追問下,一名保安如實回答︰「我哋只係收Order(命令)做嘢」。

最後,從山上拍攝可見,「國殤之柱」被拆成上、下兩部分,工人把斬件的雕塑抬進白色貨櫃,凌晨至清晨時份運送離開。雕塑至今下落不明。
鄭同學說,對校方做法已見怪不怪。他形容,校方做事一向「鬼祟」;唯獨比較失望是,想不到學術自由的堡壘,容不下一點空間,港大更是首間清除六四痕跡的院校。及後,各大院校跟隨步伐,包括中大、理大及城大等,一夜間移走民主女神像;嶺大的「六四」浮雕,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代如何傳承六四精神?
「當啲Symbol(象徵)越嚟越少,當條柱唔見咗,條橋唔見咗,以前民主牆又會寫『平反六四』,啲嘢又會唔見咗,就算有都好快比人冚,可能真係有一日,啲人會唔記得。」鄭同學慨嘆。
他引用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撰寫的《一九八四》內容為例︰「當一個政權將呢啲嘢抹走,跟住有幾代人都唔去講,唔主動去講嘅時候,可以一樣嘢就好容易被遺忘,就算當年嘅人幾深刻都好。」
如今,六四的歷史正被竄改,他坦言不知道可以如何傳承。今年六四,維園燭光不再,「洗柱髹橋」的傳統又消失了,他也毫無頭緒如何渡過。但他認為「每年都要做一啲嘢,每年都要記得」。六四痕跡,已烙印在他的腦海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