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一遊行被新一代嘲「行禮如儀」,去年發生衝擊立法會事件,在不少港人心目中留下位置。抗爭者進入立法會,放下錢買飲品拒毀圖書文物;舉傘陣塗黑區徽;《立法會宣言》成了五大訴求的雛形;清場前抗爭者折返,抬走四名「死士」的情景,和勇不分。事隔一年,當日的立法會死士之一飛機(化名)被控非法逗留或進入會議廳及暴動兩罪,面對最高十年監禁,這位廿五歲年輕爸爸說最牽掛家眷及孩子,惟願手足代他用不同的方法抗爭到底。
難忘手足淌淚抬走
飛機讀書不多,卻是個有文化有見識的「廚房佬」,言談文謅謅有如「講故佬」。童年時他的父母離異,養成在家閱讀的習慣,飽讀文史哲叢書,甚至是四書五經,亦會聽蕭若元、黃毓民的歷史及時政節目。他在懂事之前隨家人移居香港,儘管這裡並非其出生地,卻是他建立人格和思維的地方,飛機為人耿直,講義氣,香港對他的養育之恩,他說一定要報。
2014年佔領運動,他是旺角佔領區的常客,每天下班便落場瞓,見證關公廟由風光到陷落之日。去年六月政府修例令他義憤填膺,他因傷行動不便,也堅持遊行走下去, 一支公、一支拐杖,一瘸一瘸從銅鑼灣走到金鐘,成為100萬人、200萬人海的一份子。
直至七月一日,示威者從下午起衝擊立法會,警方先防守後撤離,群眾進內大肆破壞,有人宣讀《立法會宣言》。十二時清場的風聲甚緊,經過多番討論圍內達成共識︰十一時是大限,要撤,要一起撤。新聞直播中一名少女哽咽稱︰「他們不走,我們都不走⋯⋯,我們推他們一起走。」情境教人動容,飛機也清楚記得有女手足在旁哭泣哀求他們離開。後來有四名示威者拒絕離開,距離清場時限屆滿,有約三十名示威者衝入會議廳,生拉活扯把四名「死士」抬走,「一齊嚟,一齊走!」

抗爭之外,飛機醉心廚藝,曾一嚐當中菜館老闆滋味,後來因種種原因結業。適逢人生低潮身心失創,受傷不良於行的他做廚感吃力,為了營生考取保安牌一直無果。直至七月一日之後,終有消息要到警總牌照科領取,他一輪忐忑後赴會,甫步出大樓門口即被六、七名「O記」探員圍住,疑被設局誘捕。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對他軟硬兼施,言辭粗鄙難聽得無法覆說。被關進「臭格」的一整天,呼天不應,叫地不聞。水沒有一滴,食物也沒有一口,要求屢獲敷衍,有警員告訴他「太多客要招呼,招呼不周。」他見慣大場面︰「感覺好似想留難我。」
七.一一役之後,他一直提心吊膽,直至去年被捕之後,反而覺得坦然︰「最大件事不過是被捕,我現在已被捕、被控告,無得再『大鑊』,俾差佬????都唔會驚。」

「爸爸,你有無扔汽油彈?」
六月十日,民間集會團隊發言人劉穎匡、前港大學生會會長孫曉嵐等十二人在區域法院正式被加控暴動罪,飛機在親友摻扶下,手持枴杖一步步走進法院;他沒想過能夠出來,沒想過出來時身上多扛了兩條控罪。
廿五歲的飛機已為人父,年邁雙親尚能交託兄長照顧,唯一牽掛的是由前妻撫養的一對子女。為人父母,總視孩子為心肝︰「全世界最靚的女人一定是我個女,最靚仔一定是我個囝。」愛孩子如命的飛機本以為過不了今個父親節,他自言不諳法律知識,以為上庭當日從此還押壁屋監獄,於是在上庭前趕緊約親友見面,「告《暴動罪》與否,我入到監倉後都不會有好的對待。《國安法》逼近,我更有可能死於萬刀之下,為何在失去自由之前,不去見需要見的人?」
稚子童真,還未明瞭父親的用心,只知他曾遊行便問︰「爸爸,你有無扔汽油彈?」教他哭笑不得,孩童怎知民主抗爭、汽油彈是何物?「可能學校少年警訊,或者屋企看無綫(新聞)的問題。」他坦言,沒打算那麼早便告訴孩子,爸爸將面對的事情,「等他們成長,自己慢慢看新聞,看歷史書知道啦。」若然罪成,他將錯過孩子的小學開學禮,甚至畢業禮。「無辦法,爸爸想做個光明磊落的人,爸爸是一個自由主義者,希望子女在一個自由建立人格和客觀思維的地方長大。」他感慨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是最後一面。「爸爸無用,自己生性做人,我不在的時候要聽老母話,照顧好老母,我應承了照顧老母但做不到,惟有交給你們做了。」

奪回香港尊嚴
港區國安法在七一前夕通過,國安法的落實,在他眼中就如動畫《進擊的巨人》主題曲《紅蓮之弓矢》所述的「加速之安寧,虛偽的繁榮」,續向手足詰問︰「你們會否堅持香港值得誇耀的生活方式,奪回自九七以來被剝奪的尊嚴?」在他眼中,香港未來勝利只有一途,就是議會、街頭、國際線,三足並行。不論泛民、本土、獨派也好,基礎只能如一︰反共。
飛機寄語港人代他上街繼續抗爭,但不要讓手足白白犧牲:「我不會忘記我在任何地方,榮光都是歸於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