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鼠同棲 誰偷走通菜街華姐的辛勞


華姐一頭短髮,身上掛著一個小腰包。 眼睛瞇起來,口罩蓋住了微笑,卻蓋不住眼角的細紋。她多年前從內地嫁來香港,一心期盼在大都市開展新生活,誰知道遇人不淑,唯有和兒子兩人相依為命。收入勉強應付開支,碰巧遇上了大時代,經濟環境轉差,但她仍然用自己的人生哲學「硬食」,拒信「免費午餐」,人生總是「多勞多得」。 

老鼠爬進單位內 要求裝修反被業主破口大罵

踏進華姐二百呎的劏房,客廳放了一張床,窗邊一個小爐頭,旁邊是華姐剛買回家的冰鮮帶子,雪花還未融化。華姐一頭把頭伸出窗外,說:「妹,你看,就是這條水管, 老鼠都是沿著這條水管爬上來。」

有一次,她把南瓜籽放在客廳,回家的時候滿地籽殼,她還怪責兒子沒有清理好,兒子不明所以, 堅決否認。 後來,一次回家推門入屋,竟然見到四、五隻「米奇」在客廳覓食。她嚇到魂飛魄散,沒來得及「處理」她們,靈巧的老鼠已經跑到窗外,逃之夭夭。 自此以後,她就不敢打開窗戶。

她曾經要求業主維修,最後竟然被業主回罵:「租給你們了,問題就你們自己解決。」華姐覺的不可理喻,但也苦無對策,唯有苦尋裝修師傅為窗戶裝上鐵絲網,慎防家裏成了老鼠樂園。 她滔滔不絕道出劏房的種種問題:「冷氣機開了三小時就不冷了,最後買了一把風扇;這個水喉也塞過,於是要放水桶在下面接水⋯⋯。」

按摩自由工作者嘆息 關了十四天又十四天

「住在劏房的日子真的很艱難。」日子難過,碰巧疫情經濟轉差,就過得更加艱辛。 華姐的是一個按摩師,在旺角各各按摩場所「跑場」。 四月份,新冠肺炎確診數字上升,政府美容院和按摩院四月十日起,需要停止營業十四日。十四日又十四日,手停口停,作為「自由工作者」的華姐又不受任何公司保障,更不受惠於政府任何抗疫補貼,劏房業主亦誓不減租,日子雪上加霜。 

幸獲鄉里介紹,她夠在本地的口罩工廠做臨時工的機會。她形容工作有如「機器人」,手腳要夠快,稍有不慎,晚上就會在主管會議被一齊工作的工人「批鬥」。

「他們很直接,會指你出來,說你不夠快,我們這team(隊伍)不想要你。當然,我手腳快,大家都爭著要我,但是一回到家就肌肉痛,是比按摩還要累的工作。」

遇人不淑 相信唯有「靠自己」 

華姐疲倦得要放棄,想著要「倒不如回鄉罷了」,但在香港定下來,亦申請了公屋,已經輪候兩年,疫情期間回鄉計畫困難重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想起往事,一路走來,好不容易。

華姐今年五十歲。當年她還是一名少女,二十歲的時候在內地曾經結婚,誕下兒子。婚姻關係不如意,最後兩人各走各路。第二次婚姻,華姐嫁來香港,滿心歡喜盼又一個新開始,但丈夫竟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賭鬼。那時候,她不時為家裡添置家電,冷氣、洗衣機過了數月就被丈夫賣走賺錢。「他會說電器壞了,就賣走,其實要自己要返錢。我去一去廁所,銀包的錢都不見了。你說,我怎樣可以和這種人生活下去呢?」曾經幻想有著另一半的陪伴,但遇上的第三個男人同樣為她帶來厄運。「他是做高息放貸的,我付出了一筆錢,誰知一去無回頭,最後他更和第二個女人結婚上公屋了。」她心早已死,唯有相信自己。

在艱苦的日子,華姐姐繼續「多勞多得」,我相約到她家中坐一會兒,看看周遭環境。碰巧遇到有客人「Call」她按摩,她快手腳的下樓, 誰知客人又突然取消,心裏不滿又不知向誰說,罵了數句就罷。有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王紀堯

《 誌 HK FEATURE 》 — 獨立記者
專責社運專題、法庭報道、國際人權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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