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寸之地》記庫爾德難民後代的邊緣日常  戲內戲外盡是難言之隱

(劇照由安樂影片提供)

日本高中同學問:「你從哪裡來?」

一副外國人面孔的薩莉婭(嵐莉菜飾)用流利的日語答:「德國人」。

身為庫爾德族人的她撒了謊,否定了自己的國族。

《芳寸之地》是一套超乎想像、不斷往下沉的難民二代成長記事,描述在日庫爾德難民—沒有母國,散居在伊朗、土耳其等地的庫爾德游牧民族。在現代國家出現後,曾多次爭取獨立不果—下一代在千里迢迢來到日本,在社會邊緣一再被排斥。

表面上如常生活的Sarya,只能遙望東京。(劇照由安樂影片提供)

翻查資料,2016年《紐約時報》曾報道,自九十年代初,因土耳其鎮壓境內庫爾德人武裝份子,不少人選擇來免簽證的日本尋求庇護,一住十多年,而至 2016年流浪日本的庫爾德人約有一千多人,等候難民審批平均約需3年。日政府一直向他們發放臨時居留證,卻沒有一人獲得正式難民身份。據2021年日本庫爾德文化協會統計,在日庫爾德人達二千人,而六成人聚居於東京外圍的川口市和厥市。

在政策上排外的日本,難民在夾縫中該如何生存?不僅日常中滿是左瞞右瞞的謊言,身為難民的張力,處處在主角家庭因離散衍生的文化語言差異體現,也在每次交鋒間流露:薩莉婭是長女,操流利日語及庫爾德語,在校內隱瞞國籍及身份,在家庭則是充當轉譯者,幫助不諳日語的同鄉與房東溝通;在回收場工作的父親則每日堅持遵行庫爾德傳統,如飯前禱告、全家晚飯、支援同族等;而次女則聽不懂庫爾德語,孻仔則拒絕在學校開口,甚至向同學自稱是「外星人」。

Sarya如其他日本小女孩一樣,在校園發展她的初戀,但她的身份有口難言,難民給她的青春,真的與其他日本女孩一樣平等?(劇照由安樂影片提供)

難民下一代冀盼在日本過平淡日子,上一代則堅持灌輸庫爾德人的身份認同及祖國歷史,國族與文化的身份天人交戰,成為電影的主軸。有一幕家人吵架,反叛的薩莉婭堅持以日語回應父親庫爾德語的責難。

《紐》亦提到,2015年7500名難民庇護申請者中,僅有27人獲批—比例上,甚至比香港低。

戲中薩莉婭家庭的遭遇,真實地折射了在難民庇護被拒之後,被迫流離失所,被扯入一個進退兩難的漩渦。

在冷冰冰的官式樣板公文中,她失去居留證,被禁止穿州過省,少女升學夢碎;父親失去工作,繼而遭羈留後,父親說出的話語,多少句話我也親耳在香港的羈留者口中聽過,「再留在這裡,我會發瘋」、「是日本政府不讓我留在這裡」— 把日本二字換成香港是零違和感。

一家四口,難民二代仍會保持庫爾德的身份?(劇照由安樂影片提供)

然而,電影並不全然絕望,跨越身份的愛,無法超脫種種困囿,卻在身份的箝制中,打開了人與人之間理解的可能。薩莉婭愛上了在便利店認識日本男孩聰太,首次向對方坦誠自己的難民身份。然而,矇矓曖昧的戀愛無法戰勝身份及生活的雙重困境,真實的難民生活中亦沒有救世主。眾多假意伸出援手的人中,男孩磊落真誠地承認自身的無能,卻反而真實地令女孩得到了片刻的喘息空間。

最後片中給出的解方,教人心疼,卻足以令香港難民羨慕。導演接受《明報》訪問中,提到曾與在日難民進行真實的訪談,本想起用庫爾德族演員,卻因害怕影響難民申請,最終折衷。嵐莉菜首次演出固然耀眼,令人挪不開視線,然而,看着她的眼睛,我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訪問過的香港難民二代—連獨立作出庇護聲請(免遣返聲請)的選擇也沒有的他們,或早已隨父母被遣返了,他們還好嗎?

張子月

香港獨立記者,採訪難民及人權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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