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爺話人冇夢想就變鹹魚。何爵天說：「就算裝作鹹魚，都可以暗帶怒意。《死屍死時四十四》電影主題曲有句歌詞就係咁講。」唱下去是港人心聲，說生活再荒謬，都請你撐住。繼《正義迴廊》，何爵天執導新作《死屍》冇肢解、冇血淋淋的場面，換上「鹹魚」眾生相——私人屋苑「臨海峯」14樓的走廊深宵出現神秘男裸屍，全層各業主都驚自己淪為凶宅苦主，由互相嫁禍變合作，誓要天光前搬走條屍。
不怕死人只怕冧樓（價），劇情爆笑因為好寫實，笑中藏怒。何爵天一向需要憤怒：「是我創作的原動力，以前拍過冇乜anger的戲，發覺自己冇團火會差好遠。」國際調查機構Demographia 3月公布全球城市樓價能力報告，香港連續13年蟬聯全球最難負擔樓價榜首，香港人吸風飲露18年才能置業，現實就是如此荒謬。「住屋、何處是家的問題一直存在。九七前如是，現世如是，尤其近幾年香港這個家有很多危機，大家要諗方法面對。這是《死屍》核心想說的事。」何爵天說。
「紅Van」變奏 荒謬已成定局
《正義》在今屆金像奬獲16項提名，包括何爵天入圍最佳導演及新晉導演，票房（截至4月2日）逾4,360萬。新導演首部戲已叫好叫座至此，他拍《死屍》是更有信心抑或有壓力？他笑：「係有信心之餘又有壓力！其實它比《正義》更難拍，因為是喜劇，要更精準地掌握觀眾的情緒反應，而且在拍攝現場已經要做到，如果我拍緊都覺得唔好笑，就玩完㗎啦。」
要計算的話，《死屍》沒《正義》的三級片門檻，卡士更商業，有Mirror的呂爵安、毛舜筠、鄭中基、黃又南、余香凝、楊偉倫等，「所以票房理應要高過《正義》的⋯⋯未做優先場未有口碑時，我都好擔心。」結果優先場好評如潮。鹹魚出現的14樓，一梯四户住了11人，全部半夜靜雞雞將條屍舞來舞去，笑料非常密集。編劇之一江皓昕以筆名Pizza寫過網絡小說《那夜凌晨，我坐上了由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2014年被改編成陳果執導的同名電影，今次寫《死屍》劇本正中何爵天口味：「咁啱就係我拍開的題材。由以前我拍短片和港台劇《獅子山下2015——高價收購》（故事談舊樓收購），到《正義》的殺人案，全部同一層樓有關。因為香港人人都要面對這個問題。」他失笑：「我自己都冇錢買樓。」
「為樓死為樓狂」象徵香港社會的荒謬，活在荒謬要自保，人性醜惡就出來，何爵天說在電影裡：「人係要有陰暗面、有衰格嘢先至好睇，所以我不喜歡拍好人好事。《死屍》個個角色都幾自私，就算不是壞人，一遇上危機都會做出瘋狂的事。」
近年港人歷盡社會的瘋狂與荒謬，從前《紅Van》金句對白是「大家無謂再呃自己，話出面一切正常」，今日的不正常早已創出新高度。「Pizza約2012年寫《紅Van》，講香港對未來的恐懼，現在《死屍》是拍已成定局的恐懼。我和Pizza也覺得兩套戲有啲似，同樣是一群人面對困境，同樣在一夜間發生，《死屍》可謂《紅Van》的變奏版。」
世代矛盾 劉江不做廢佬
大局已定，可以點？《死屍》宣傳標語就話，「唯有笑才能面對荒謬」。何爵天說，在網上也看到大家苦中作樂的改變。「早幾年上Facebook見人人都好嬲，現在大家每日望著荒謬的世界，只能轉用另一種心態面對，例如有啲人會笑咗佢，當然內心仍然充滿憤怒。」戲中14樓一眾住戶，折騰一整夜終於運走男屍，在荒山野嶺安葬他之前，逐一發表感言，結果變了宣洩大會，放聲大叫「去死啦」，數盡對香港生活的各種不滿。「香港人有好多壓抑，我和Pizza特別想結尾有這一幕，將情緒爆出來，像舒了口氣。」
戲中毛舜筠飾演與子女孫兒同住的退休師奶，為了一條死屍而通頂，慨嘆疲憊不堪。她的宣洩感言大意是，「但大家仲可以喺埋一齊，識得嬲，識得攰，其實已經好好。」何爵天說這點在現實生活中很重要，笑指身邊朋友是同道中人，多年來不相往來的反而是他父親。他父母離異，自小跟隨母親生活，「我好錫阿媽，她很貼地，思想很貼近年輕人。阿爸是另一種長輩，完全不能溝通，沒見面的了。」家庭背景令他愛拍世代矛盾，「《正義》整個案件都由兩代矛盾而起，今次《死屍》也有這種元素。」如14樓住戶之一的鄭中基與呂爵安，飾演無法對話的火爆父子，最終在運屍過程中解開心結。
另一住戶是真長輩劉江，與Bonnie姐（黃文慧）飾演一對退休教師夫婦。兩位老戲骨表現很搶鏡，何爵天說：「我忍唔住加了很多戲畀佢哋！劉江老師是很風趣的人，平常少做喜劇，他說在TVB都可能只做過一兩次，所以今次係一個驚喜，而且戲份由頭帶到尾，他愈拍愈開心。」劉江有每朝跑步一小時的習慣，活力十足，應付在大廈跑上跑落的運屍戲份，完全沒問題。他還有句搶耳對白，說自己整晚同班後生齊上齊落，高呼「我冇做廢佬呀！」識笑，就知《死屍》的笑位有層次。
後記：剪接大師胡大為出山
笑片難拍，節奏不好足以致命。《死屍》一大亮點，是有剪接大師胡大為坐鎮。他移民加拿大已久，多得《死屍》監製兼編劇錢小蕙碌人情卡請他回港。胡大為數十年來多次提名金像獎最佳剪接，對上一次是2015年憑《太平輪：亂世浮生》獲獎。何爵天說：「點想像到自己呢世人有機會跟他合作？我細個毛都未出齊，已經看他剪接的《辣手神探》和很多徐克電影，還有他主持的《笑聲救地球》！」
他大讚年屆七旬的胡大為仍專注力極高，朝十晚十剪片快而準，掌握喜劇節奏。「他在剪接上有好多創作，又擅用配音增加喜感。有些剪接位我真係冇諗過，例如某個角色做了一件事，佢點都要加返其他角色的反應鏡頭，可能只是半秒，原來已幫到觀眾代入。我入戲院看片時，發覺大家真係會笑，好有效果！我在他身上學到好多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