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小眾 衣櫃圍牆】在兩性之間 log in log out    跨女 Jessie心中的三個衣櫃

Jessie自小對性別感到疑惑,在家庭、學校得不到答案,在另一個衣櫃收藏女裝服。(黎𧘲妤攝)

他來到迷你倉,準備 log out。

一打開門,裏面活像一間時裝店,衣架上掛滿女裝,下層放了一頂啡色假髮,琳瑯滿目的配飾,還有幾雙鞋子。

他選了一條白色碎花連身裙,配一副艷紅眼鏡。

他脫掉身體上一件又一件的「偽裝」,log out;她穿起衣架上一襲裙,戴好一把長髮,換上一雙平底鞋,log in。

取出化妝盒,畫了一個淡妝,望着全身鏡嫣然一笑,她滿意了。

離開迷你倉之前,她去接待處交租。

「Hello Jessie,今日換衫換這麼久?」職員問。

「你真眼利。」她說:「你和男朋友還好嗎?」

「還不是老樣子。」職員遞上收據,兩個女生把握時間八卦一番。

逐漸萌芽的女兒心

訪問安排在夏日炎炎的一天,Jessie比記者早到達餐廳,白皙圓臉上沒有一滴汗的痕跡。交談時,她沒有使用女聲,而是用上相當柔和的原聲。「言語治療師有教我發聲,不過我比較懶,可能要辛苦你聽錄音。」她笑起來,雙眼眯起像兩顆腰果。

訪問前,Jessie已跟記者分享自己的 Instagram。那是一個公開賬戶,除了自拍照,還不時上載跟朋友的生活照,簡介表明自己是「跨女」(跨性別女性),還寫了一句說話:「這廿幾年來,我一直將這個秘密埋藏在心底,希望你能接納Jessie為朋友。」

在Jessie的世界,她似乎已經活得自由自在,但是在另一個世界,他仍然要活在衣櫃裏面。

快將踏入40歲,出生於八十年代,Jessie無可避免要在一個對性/別小眾充滿歧視的環境下成長。

在幼稚園的時候,Jessie已經與女孩特別親近。有一次,老師叫同學排隊去廁所,她很自然便排了女孩的隊伍。那時,老師只當她傻傻分不清。小學四年級,Jessie想參加學校的中國舞班。那時,她開始有性別意識,暗自覺得自己好像與其他男孩有分別。報名前,她特意問了班主任一個問題。

「有沒有男仔參加?」

「有,有好多!」班主任說。

結果,上課時,她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表演時,Jessie第一次感受到男女有別。她不明白為什麼女生可以一起化妝換衫,她不明白為什麼女生可以穿紗裙,自己只能穿一件菊花牌白色底衫加一條單車褲。「我不是邏輯上不明白,而是感受上不明白。因為我覺得我同大家都一樣,為什麼要分開?」

即使滿腦子充斥着對性別的疑惑,Jessie也嘗試以「正常人」的思維說服自己,男便是男,女便是女。然而,同學們已經開始稱呼她做「乸型」。

升上初中,因為身形肥胖、氣質陰柔,Jessie成為同學欺凌的對象。「我最記得的畫面,就是成日都要執返起個書包。」只要老師不在場,同學就會將她的書包丟出課室門口,有時甚至整個書包反轉,倒掉所有物品,Jessie只能將散落一地的自尊逐片拾起。

「沒有人敢幫忙,因為一出聲就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Jessie感嘆,「有時候都會被人玩到不想返學,但是我沒有選擇。」

升上高中,網絡開始流行,Jessie有機會吸收不同資訊,才發現原來性別有不同的可能。就算是男兒身,也可以是女兒心。

中四那一年,Jessie在話劇比賽被編排跟三個男同學一組。明知別人捉弄她,她索性把握機會在舞台演活真實的自己。他們創作的故事,講述一位希望成為女生的原生男性,愛上了一位男生。就這樣,Jessie的人生第一次做「女主角」,今次終於可以演自己。

為了令造型逼真,組員為 Jessie向家人借來假髮、長裙和高跟鞋。看似萬物俱備,她知道仍欠一件畫龍點睛之物。

放學後,Jessie走進街市四處搜索,很快便找到了目標。站在店門前,深呼吸一口氣,她穿着男生校服,踏入一間內衣絲襪店。

用盡了十多年來儲起的勇氣,Jessie終於親自買到人生第一個胸圍—即使只是「阿婆胸圍」。試穿時,Jessie凝望鏡中人,覺得仍然差了那麼一點點。靈光一閃,她找來兩顆橙,塞進胸前。

「搞掂。」她滿意了。

終於等到在班上預演的日子,換上女裝的Jessie信心滿滿,組員已經排練多次,熟讀劇本。差不多演出之際,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停啊!邊個畀你哋搞啲咁嘅嘢㗎?」

此怒吼聲來自老師,她看到Jessie男扮女裝,便覺得不對勁。

老師當下腰斬演出,連日來的努力付諸流水。今日回想,Jessie說起來看似雲淡風輕,心底或許還是不忿:「諷刺的是,她在學校負責性教育。」

此事之後,男同學更強烈排擠Jessie,女同學卻與她更親近。她向其中兩個女生坦白自己的情況,她們成為最早得知Jessie秘密的「好姊妹」。 其後的生日,兩位姊妹送了一份叫Jessie永誌難忘的禮物。

一件貨真價實的胸圍。

「為什麼胸墊這麼厚?」Jessie哭笑不得。

「方便你不用再左塞右塞!」姊妹總是能看穿Jessie的心思。 

這個胸圍不止是生日禮物,更代表Jessie第一次得到別人的理解和支持,「代表了女生之間的認同。」這份情誼,可說是Jessie的精神支柱,讓她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易服是變態?跨性別就是有病?

成長於8、90年代,Jessie 記得當時只會簡單地分為易服者(Cross Dresser) 和跨性別(Transgender)。

「近年大家好像開始為易服感到自豪,但是社會在早年對易服的觀感很差,會覺得易服者是變態。」Jessie說。

起初,Jessie只將自己界定為易服者,相約網友見面。豈料對方一見面就要求她入廁所口交。誤墮陷阱後,她才發現自己所追求的不止是易服在裝扮帶來的滿足。Jessie表示,當年的易服者的圈子頗有「階級觀念」, 有些易服者渴望「升級」至跨性別,甚至私下買荷爾蒙藥服用。

那段日子,Jessie對自己的性別感到困惑,但是外婆在短時間患病離世,加上工作壓力纏身,她根本無暇處理自己的身心狀態。

那時,她經常要坐紅色小巴去觀塘,她發現就算車速不算很高,自己在座位上會突然覺得侷促不安,快要透不過氣,覺得自己快要死掉。直到她遇上人稱「細細老師」的陸月明,她是香港公開出櫃的雙性人,同時是一位執業中醫師。對方聽罷指出這是驚恐症的徵狀,她才懂得找精神科醫生求助。其中一次覆診,Jessie坦白道出自己對性別認同的困惑,醫生碰巧同屬性別專科,隨即轉介她去威爾斯親王醫院的「性別認同障礙診所」。

Jessis被判別為「性別不一致」,她開始接受自己另一個身份。(黎𧘲妤攝)

醫生診斷後,確認 Jessie屬於「性別認同障礙」「我是鬆了一口氣,原來我不是變態佬,我只是有病,可以醫學處理。」當時的社會仍然視跨性別為一種「病」,世界衛生組織於 2018 年 6 月才將「性別認同障礙」更名為「性別不一致」(Gender Incongruence),並將之從《國際疾病分類》的精神病章節中移除,改列於「性健康」的章節,藉以消除病理化的污名。

「如果不是遇上這位醫生,我未必會認真思考性別。」她說,自己以前也會覺得跨性別有一種「神聖」的感覺,但是她發現接受荷爾蒙治療後,原來並不會「bling 一聲變靚變聖人」。現在回想,她認為自己以前不懂用假髮,化妝穿搭欠佳,所以別人也會知道她是男扮女裝,以致自我認同低落。

後來,她開始掌握到使用假髮的技巧,又修讀化妝課程,也獲發了「廁所紙」,她笑稱自己是「攞正牌跨女」。「廁所紙」由醫生簽發,證明一個人是性別不一致,需要以女性身分生活,使用女性的設施 。現在,Jessie在外出時多數穿女裝,就算去女性洗手間排隊也不會惹起懷疑,自我形象隨之提升。「我終於在街上也可以被認同是女性。」

她慶幸自己未曾遭遇歧視或不禮貌對待,甚至能夠在實體店試身,購買最貼身的胸圍。對她而言,這個狀態已經是合格有餘。

「只是遇上要出示身份證的情況,別人會覺得奇怪──為什麼小姐你拿着一張男性身份證?」

在兩性之間不斷 log in 和 log out,Jessie坦言有些事情已成習慣。「最麻煩是要揹住一袋男裝到處走,男裝鞋真的好 Q 重。」這份重量,已經跟隨她近四十年。然而,習慣不等於無感,有時她還未 log out 男性身分,在街上看見其他女生裙擺飄逸,那一刻總會被刺痛一下:「為什麼當下的我不能像她一樣呢?」

31歲的跨性別男性謝浩霖(Henry Tse)挑戰入境處以「完成全套變性手術」才能變更身份證上性別的標凖,今年(2023年)2月,經歷了5年的訴訟,終審法庭判謝浩霖勝訴,在判詞中指出「完成變性手術」才能夠更改身份證的性別,是有違人權法案,跨性別人士終於免除手術在身份證上「正名」。

小眾壓力交叉重疊    

根據「小眾壓力模型」的理論,任何人只要長期承受壓力,除了精神健康會出現問題,增加自殺風險,也會累積成生理疾病。一直以來,Jessie在以下三個情況都需要以男裝和男性身分示人,一是面對家人和親友,二是上班,三是返教會。外界的目光長期為她帶來內在壓力,Jessie不但患上驚恐症,後來也不幸中風。

如果命運能選擇,Jessie當然希望24小時也是以女性身分生活,但是在中風過後,身體已不能承受性別肯定手術。「就算現在心臓病發,我連通波仔都可能捱不住,更何況是做一個可說是『非必要』的手術呢?」她苦笑,「非必要」聽上去更像是「妥協」的借代詞。

「我不是沒有跟家人講過。」然而,家人極度恐同,Jessie 在家中只能安份的當一個「好兒子」。有時,在電視節目見到藝人王祖藍男扮女裝,或是看見她新買的手袋比較似女裝,家人都會借題發揮,明言「核突」、「嘔心」。

為了避免爭吵,即使她在衣櫃擺放女裝,出門時也先會將女裝穿在底層,外面套上男裝,「出入就似偷渡。」「有人可以為了性別離家出走,放棄家庭,但是我做不到。」Jessie表示自己在基督徒家庭長大,從小到大被灌輸重視家庭的觀念,絕非一時三刻能夠改變。為了找一個平衡點,她索性使一筆錢租迷你倉作為另一個衣櫃,「可說是比較好的妥協。」

為了應酬親戚,或許也是為了顧全父母的面子,Jessie在社交媒體也有兩個分身。「爸爸剛剛離世,我要顧及母親的感受,短時間內實在難以走得更前,唯有繼續 log in,log out。」

根據經驗,她認為現實生活所認識的人當中,大約有三至四成未能接受跨性別,對相關話題反感,通常都是年紀較大,或者是育有兒女的夫婦。例如她任職的公司文化保守,目前只得一位男同事從蛛絲馬跡發現她是跨性別,不過對方不太能夠接受,Jessie 也沒有打算向更多同事出櫃。「生活在香港,沒有家庭都還可以,但是沒有工作就一定生活不了。」她說。

「香港始終都是金錢掛帥,你有錢就沒有人會理你。」Jessie幻想過搬去生活水平較低的地區,自己變成「大富翁」,就可以擺脫一切煩惱。「我的問題都是因為窮。」買裙、買假髮、雷射激光除鬚根、食藥打針做手術,通通都是錢。

Jessie訴說對於過去性別給她的鬱悶:「有錢可以在黑市買荷爾蒙藥,有錢還可以立即去泰國做手術。冇錢的話,你就要在香港醫管局開檔案,經精神科醫生評估,轉介到內分泌科開藥,前後起碼兩年,現時排隊做手術已經要排到 2027 年。」常言道,金錢可以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香港跨性別社群所面對的問題,並不是有錢或冇錢,而是政府失責,在政策上未有更妥當的安排,照顧跨性別的需要。更何況,世俗的目光,根本有錢都改變不了。

作為基督徒,Jessie就算再有錢也無法改變教義。

她直言香港主流的華人教會都是相對保守,只有小部分教會是相對開放。有一次,Jessie在教友聚會玩「真心話大冒險」,其中一位教友問:「為什麼有時在Facebook會見到你作女裝打扮?」

這種場面,Jessie 在腦海預演過上百遍,但是第一反應仍然是沉默。那一刻,她不止要面對出櫃的壓力,同時也想快速組織一套說詞,說服在場最多人。「每一個人的接受程度不一,我覺得自己要好小心解釋,避免引起反感的說法。」在短短幾十秒內思前想後,Jessie 決定坦承自己的性別認同是女性,加上教友本來也知道她喜歡Hello Kitty,為人比較陰柔,即時反應大多是表示理解。

然而,一傳十,十傳百,後來有教會領袖得知此事,隨即暫停Jessie的侍奉工作,表示知道她的身體差,讓她多休息。「教會用陰乾的手段令我冇癮,加上未能得到認同,心情當然不好受。」她表示,基督教的好處是不止一個大台,所以有段時間比較少返教會,或是在不同教會之間浮游。

後來,朋友邀請她去一間英語教會,一半教友是香港人,另一半是外國人。Jessie 以女性身分加入,沒有發生任何問題。她表示自己在教會年資已深,懂得如何避開建制。「教會的權力架構都是想鞏固自己,所以會排除異己,運作其實頗為政治。只要避開教會領袖,我就可以平安生存。」早些日子,Jessie得知舊教會結業,笑言教會可算是「被天收」。

性別流動不應只在殘廁 

在餐廳訪問期間,一群小孩與家長入座,小孩拿著氣球把玩,Jessie的目光隨即被他們吸引。「你看,他們好似開生日會。」她的雙眼又再笑得像腰果一樣。或許家人因為已知道Jessie是跨性別而沒有「催婚」,但是她還是希望找到一個接受自己的伴侶,組織家庭。

Jessie曾有幾段戀愛,都是以男性身分示人,女朋友在交往前並不知道她的「秘密」,她也沒有主動提起。有一次,女友請她幫忙上家中餵貓,Jessie在男裝打扮下穿了一件有墊的棉背心。沒料到女友突然回家,又察覺有異。Jessie 決定坦白,但是女友難以接受,要求她交出鎖匙,即時分手。

一時三刻,Jessie 未能反應過來,直到走在街上才開始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在網上讀過類似經歷,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原來只會呆住。」二人當時只交往了一個月,Jessie 回想認為自己只是為了拍拖而拍拖,在感情上不算太大傷害。「可能對她而言的傷害更大,無端端見到男朋友這般模樣。」她自嘲。

直到現時為止,Jessie仍未試過與男性交往,但是她不排除這個可能。「最緊要是我喜歡對方,到時不論彼此的性別是什麼,其實也沒有分別。」她認為「自己比較守舊,傾向性別二元,只是由A走去B。」Jessie 曾學習酷兒理論,嘗試理解性別流動,但是坦言自己未能完全明白。「假如一個人的外表打扮不屬於任何性別,在社會上好像難以找到定位?」

問題是,為什麼一個人的外表一定要合乎某一種性別?Jessie自稱守舊,但是一般人的確難以想像性別流動是什麼一回事,因為香港社會的設計及思維並不鼓勵性別流動,在現實中難以找到具體例子,談何理解?You can’t be what you can’t see.

有一次,Jessie 因為找不到殘疾人士廁所更衣,在男裝打扮下衝入男廁。換裝後,她剛好與一位伯伯打照面。

「小姐,這裏是男廁。」伯伯有點遲疑。

Jessie 見狀,立即使出原聲:「我係男人嚟㗎!」

憶述至此,Jessie 也忍不住大笑。「如果要用到社會上的女性設施,或者要跟返玩法?即是男裝入男廁,女裝入女廁,不然只會像我般嚇倒人。」

以上問題,同樣回歸政策層面。假如政府要求各種處所增加性別友善的廁所,問題就迎刃而解。然而,政府是否真心鼓勵性別多元平等的發展?

Jessie取了「廁所紙」,可以合法進入女廁,不再在傷殘廁所更衣。

 Jessie 不太介意使用原生性別的廁所,但是她知道對於許多跨性別人士而言,如何選擇洗手間是每一日的煩惱,甚至是性別不安的壓力來源之一。俗稱「殘廁」的「暢通易達洗手間」,本是為殘疾人士而設,但是也成為不少跨性別人士的選擇。然而,Jessie 也認為殘廁的衛生情況惡劣,而且大部分時間都是上了鎖,甚至被當成雜物室。

跨性別組織「跨青時刻」於性/別小眾媒體G點電視撰文,指出香港相關條例落後,例如所有餐廳必須按照建築物規例,根據可容納的顧客人數,裝設指定數目的尿兜和坐廁。香港租金高昂,此舉變相打擊餐廳設置性別友善廁所的意欲。

環顧亞洲,台灣、日本、泰國、越南已經積極推動性/別小眾平權,促進性別多元及友善的社會,香港作為「國際都會」,未知道會否趕上別國的步伐?

一次告白我愛你 二次告白Show女裝相

以上訪談是半年前發生,當時她說過:「如果有一個女生,在我們私底下相處時接受到我間中打扮成女性,然後我們又可以像普通男女拍拖結婚,我覺得這也是一個可接受的方案。」沒料到,她最近真的遇上了這個對象。

Jessie在網上加入了一個「單身及離婚群組」,住在同區的成員約飯局,席間有一位單身女子,而且年紀相近,飯局搞手鼓勵 Jessie 主動出擊。

在群組閒聊的時候,Jessie 偶爾也會分享自己的女裝相片,對方是在知情的前提下見面,更爽快答應在飯局翌日再見面。言談間發現大家都是基督徒,興趣相近,Jessie 認為二人有機會發展,決定「事先聲明」,結果對方認為只要她「不會認真做手術」就可以。

「我從沒想過會找到一個原生女性能夠接受這件事。」Jessie 喜出望外。

「你的 Instagram 不是發布了一張女友視角的相片嗎?我還以為你找到了男朋友!」記者追問。

「不止是你,許多朋友都被騙倒了。」那張相片,有兩隻手一前一後牽着,前方的手戴有男裝手錶,後方的手戴有粉紅色手錶。

「是啊,戴男裝錶的是女朋友,我是戴粉紅色手錶。」Jessie 笑得合不攏嘴,這才將故事娓娓道來。

女友喜愛行山,曬得一身蜜糖膚色。平日她的打扮也比較隨意,通常都是穿 T 恤、牛仔褲,加一雙波鞋便出門。早些日子,二人結伴行山,也只有 Jessie 堅持搽防曬。由於 Jessie 曾經中風,體力較差,沿路上也是由女友牽著走。有一次在商場讓路時,站在女友身後的 Jessie 便順勢拍下了這張「照騙」。

「我們私底下經常笑說,她是男朋友,我是女朋友。」Jessie 笑說:「女友姓游,我就是游太。」Jessie 形容二人相處時是「身分流動」,女友也認同他們有時像是調換了性別,但是在相處上又十分合得來。「其實好多時都是出於身體限制,或者大家的喜好或專長不同,角色就會自然切換。」

眼看女友接受能力甚高, Jessie 打算「得寸進尺」。 她半開玩笑表示,希望有機會以女裝打扮跟女友約會,女友不但一口答應,還笑說可以一起去女廁排隊。

「不過,不知道她真正見到我穿女裝後會如何反應。」Jessie 連忙戴上頭盔,但是一轉念又說得更遠:「假如我們將來結婚,屋企可能會有三個衣櫃, 一個是女友的,兩個是我的—一個擺男裝,一個擺女裝。」

今日已經談婚論嫁,二人看似「打風都打唔甩」?Jessie 表示只因女友的家庭保守,二人如果繼續發展,都希望以結婚為目標。由於尚未進行性別肯定手術,Jessie 也無法更換身分證。「不過在現時的法例下,跨性別要結婚會有難度,我反而因為原生性別有權同女性結婚,法律都奈我唔何。」假如將來不一定要動手術才換身分證,Jessie 會視乎到時的伴侶性別做決定。

即使女友接受能力甚高,Jessie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在現實生活要有所妥協。例如在雙方父母及親朋戚友面前,Jessie相信還是要以男性身份示人。「唯有當是演戲,圓滿大家眼中的性別角色。」正如在訪問之後,她又要趕去 log out Jessie,log in 扮演另一個他,出席親友飯局。

Log in,log out,換下裙子,穿上男裝,他仍然是她——她是 Jessie 。

採訪/ 黎𧘲妤
攝影/ 黎𧘲妤
編輯/伍詠欣、關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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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𧘲妤

《誌》 實習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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