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 / 小眾提前一起長大 中學生自組性別研究學會 為同齡青年提供「避風港」

三人感情深厚,加上活潑開朗的性格,聚在一起時沒有片刻的安靜。

專題<衣櫃圍牆>訪問了多名同志,他們長年累月活在歧視之中,飽受精神困擾,他們均羨慕新生代,覺得他們比自己勇敢出櫃,漸漸得到社會的認同。性別疑問、恐同的歧視目光、出櫃疑惑,這一切並沒有因時代進步而消失。一班中學生自組組織,為同齡人提供肩膀,一起消化恐同的言論,落地做好公民教育,倡議性/小眾平權議題。

眼前幾位摟摟抱抱、不時靠攏在一起自拍的少女,每當談起性別議題,隨即嚴肅起來。坐在中間的是完人(化名),去年創辦北區中學生性別研究學會,說起創會的理念、願景,眼睛閃爍著光芒。坐在她身旁的貓妹(化名)和Wall姐(化名),分別是中二與中四生,侃侃而談性/小眾遇到的困難,青澀中藏不了有別其他青年的成熟氣息。完人去年中學畢業之後,貓妹和Wall姐便擔當起學會的主席。這個學會現有30多個成員,是香港首個由中學生創辦的同志組織。

談起兩位師妹,完人換上了大姐姐的口吻,說兩人加入了學會後成長不少,也欣賞她們能夠成熟地面對惡言惡語。

中學恐同的聲音 一起圍爐消化 

看起來樂觀、開朗的她們,並非活在溫室裏的花朵。由於敢於公開自己的同志身份,又四處倡議性別議題,她們引來同輩欣賞的目光,也惹來惡意的攻擊。貓妹以前留著短髮,被同學質問她是男扮女裝,又稱她「男人婆」;亦有完全不認識的一年級同學得知她是同志後,向她喊:「你有病,會傳染畀我!唔好黐咁埋!」面對這些幼稚的行為,她們的口吻顯得特別成熟。貓妹明白這些惡言源於他們不了解同志議題,她們並沒有放在心上,「可能他們還小,思想未成熟,給他們一些時間。」「不知者無罪。」Wall姐補充。

雖然社會的氛圍比過往接受性小眾,但恐同的人們依然擔心性小眾侵佔了自己的空間。Wall姐和同性朋友吃飯時幫對方抹嘴,班上一個同學隨即起弶:「吓你哋兩個搞Gay呀?唔係嘛!哎呀我好恐同呀!」貓妹在學校外與一個短髮女同學撓著手走路,也被老師責怪要「檢點啲」。他們將學生的倡議行為解作成年紀太小,「唔識諗」,又或對她們冷言冷語,「『你最後咪又係要同男人結婚!』」,Wall姐模仿著那些同學尖酸刻薄的語調。

學會三位骨幹成員Wall姐(左)、完人(中)和貓妹(右)舉起GSC(Gender Studies Club)手勢。

告知性小眾的存在

這些冷嘲熱諷絲毫沒有打沉她們的意志,反而讓她們更明白如何面對歧視。她們深信「恐懼源於未知」,因此勇於在陽光底下揮動彩虹旗。貓妹從不隱藏自己的身份:「這不是一件值得羞恥、尷尬,或者另類的事情,反而更應讓人們了解這些議題。」完人解釋,學會並非要灌輸「支持性/小眾」、「愛我們」的訊息,或者慫恿同學成為LBGT社群的一員,而是要告知人們性/小眾的存在。因此,學會的社交平台上,發表有關LGBT、性別平等、性教育的知識,而對議題的態度、立場,完人相信應交由讀者自己衡量與反思。

除了在社交平台上發布帖文,成員們也曾經考慮在校內舉辦講座,或者用早會時間做分享,但貓妹坦言學會沒有權力舉辦活動。校長和老師們雖然私下真心支持學會的理念與行動,但仍要對校董會、家長與同學負責,而學會倡議的性別議題對某些人來說太前衛,未必接收得了。

創辦之初,學會就因為使用了中學校名,引起一些家長同學投訴,最終要改名為「北區中學生性別研究學會」。不過完人覺得學會以地區分界,為同齡服務,比傳統「入校」做講座更軟性,令人「聽得舒服」。

除了推廣性別議題相關的知識,成員們希望凝聚一群性/小眾與關心性別議題的人,建立互相支持的社群。有成員曾告訴完人,學會讓他知道自己並不孤單。雖然學會沒有資源舉辦各樣活動,但成員們時常被邀請參與各種性別相關的展覽、音樂會等,也有雜誌社將性別議題相關的刊物派給他們。完人相信成員們從小接觸、了解這些議題,裨益甚大,同時可以讓成員們互相陪伴、一起學習。而他們也希望將性別友好的氛圍帶到校園每個角落,例如在校園內派發彩虹旗,讓未出櫃的性/小眾不必擔心自己孤身一人。

幾位成員獲邀觀看舞台劇《原廠設定》,講述一名同志因壓力而與伴侶雙雙自殺,他一人得救後接受拗直治療,嘗試過著別人眼中「正常」的人生。

向欺凌Say NO  難求父母諒解

雖然學會可以在學校為性/小眾提供一個「避風港」,但完人坦言性/小眾在家庭遭受的壓力是他們無法控制的:「在學校,如果我聽到(恐同的說話)一定會制止,而且學會也可以提供了Safe space(安全的空間)給他們。但在屋企我真的控制不了,甚至我也無法控制我屋企。」完人並未向家人出櫃,母親說要介紹男生給她認識,她也只是笑笑說好。Wall姐和貓妹都明白,父母並非要怪責她們,或者覺得他們有錯,而是擔憂她們作為同志可能較難在社會上立足,因此心痛她們、擔心她們「走冤枉路」而受苦。

然而,這種擔憂反而為性小眾帶來更大的痛苦。

完人憶述一部劇集內一位女同志和母親的對話,母親對女兒說:「你不要搞同性戀啦,這樣你的路會很難走,你會很辛苦。」女兒回答:「你就是造成我辛苦、痛苦的原因之一」。

Wall姐認為,面對至親也要「整天收埋收埋」才是最痛苦的事。幸而,完人認為現時的社會氣氛比以往好,同儕之間比較「大愛」,對性別議題的認識也多了,反對者只屬少數。她自己並沒有像貓妹和Wall姐一般,因為同志身份而遭到別人惡言相向,身邊的人反而十分很支持她、主動關注她倡議的議題。因此,她很感激平權之路上的前輩們為年輕一代締造了相對安全、開放的環境,讓她可以健康地成長,不需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痛苦,對前景也比較樂觀,可以將更多心力投放在倡議議題上。她遇見過一位曾接受拗直治療的前輩,對方聽她將學會的理念、願景娓娓道來,說得興起,便感嘆說新一代很有熱誠,「我們那代人很灰。」

前人開道,後人鋪路。前輩們多年來盡心盡力倡議性別議題,給予他們更開放的環境,也啟發了他們為自己一代人發聲。

不過,完人也明白並非人人都像自己般幸運。年紀較小的學生,身邊的同學可能心智並未成熟,對性/小眾缺乏理解下容易出惡言,而並非所有人都像貓妹和Wall姐般,可以從容、成熟地面對。同時,完人和貓妹在學校的權力較大,兩人平常積極參與不少課外活動,人際網絡較廣,因此影響力較大。貓妹形容,對她們有意見的人通常都不敢直接與她們說,即使遇到歧視也會有人為她們撐腰。不過,身位較低的人,則容易成為欺凌的對象。貓妹的朋友曾對她說,很羨慕她可以公開自己的同志身份,她因為沒有身份地位,哪怕只是提到這些議題,就連身邊的朋友都會歧視她、在她背後蜚言流語。

完人明白,有些性小眾可能處於壓抑的環境中,因為性格比較內向,不懂保護自己,為自己發聲,因此她更應好好運用學會的身位去說話,「我們做的不是只為了我們,而是為了那些無法保護自己、無法發聲的人,為他們發聲。」

眼見完人以堅定、真誠的眼神說出了這句結語,記者在佩服與自嘆不如的情緒中結束了訪問。三人步出咖啡廳後,又再撓著手鬨笑而行,咯咯笑語響徹整條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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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朗酲

《誌》實習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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