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奬最佳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後稱:《九龍城寨》)(《日譯:トワイライト・ウォリアーズ決戦!九龍城砦》)2月在日本上映,截至4月中旬,橫掃5億日圓(約2千5百萬港幣)票房,這是近20年在日本影壇獲取最佳成績的香港電影。
日本掀起「城寨熱」,影迷爭相模仿電影中的角色,並進行二次創作,連電影中電髮的「三姑」也成為了影迷Cosplay的對象。記者走訪謝票場訪問影迷,訪問研究香港電影的日本影評人與戲中飾演「阿七」的小說家喬靖夫,發現除了電影中動作設計引人入勝之外,《九龍城寨》還結合了日本戲迷對Boy’s Love的想像與俠義精神的追求,當中還隱含著日本人對消逝中香港的情懷。
香港電影能否乘著《九龍城寨》的熱浪,將香港電影這條蛟龍從淺水救出來,那便要深入拆解《九龍城寨》在日本大熱之謎,想像香港電影未來的路。
日人重新認識香港
2月23日,古天樂聯同導演鄭保瑞與一眾演員出席謝票場。一票難求,影迷翹首以待,謝票場當天古天樂竟大開金口用日語跟日本影迷「告白」:「愛してるよ(愛你)」,引來一陣歡呼聲!眾人離場後,《九龍城寨》影迷仍然在場外等候,見到偶像的車駛出,影迷在新宿街頭空群而出追車,情況比起國內的遊行示威活動更墟冚。

好不容易,記者才擠到人群中與影迷對話:何以如此迷上《九龍城寨》?不少影迷自稱是「香港電影的初學者」,他們坦言對香港電影的印象仍停留在「成龍」電影,《九龍城寨》卻令他們眼前一亮。
「第一次見識到香港動作電影的厲害,威也技術非常好。電影中,看到新舊後世代的交替,好感動⋯⋯王九的氣硬功、龍捲風空中手指夾煙的姿態,真的難以想像。」亦有女影迷說,因《九龍城寨》愛上了食叉燒飯和飲普洱,《九龍城寨》讓她們發現了香港這片「新大陸」。
人群中亦夾雜了一些死忠「港迷」。其中一名女影迷說,去年努力買票,在東京國際電影節支持《九龍城寨》,當時到東京宣傳的洪金寶向影迷說「如果支持電影的話,要看20次!」那位女影迷一臉靦腆說:「連計謝票場,在戲院已看了24次」,可見其瘋狂程度。

有影迷有感近年香港電影戲種較傾向人民關懷,欠缺了像《九龍城寨》那種動作電影,看了《九龍城寨》,不勝感慨:「九龍城寨或多或少有點像今日的香港,電影中最印象深刻的是陳洛軍說『守在城寨,已有死在城寨的決心』,那種留下來的決心,是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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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看見香港
「今次來戲院看《九龍城寨》的,不只是『香港迷』,影迷的年齡層亦十分廣。」曾著《100%香港製造》、研究香港電影的影評人原智子分析今次《九龍城寨》在日本爆熱的程度,已超越於20多年前的《少林足球》。原智子指出,自去年(2024年)《九龍城寨》在東京國際電影節上映以來,《九龍城寨》的受歡迎程度由山谷一躍至山頂,原因之一是上映初期發行商竟沒有將日人熟悉的「九龍城砦(九龍城寨)」加入宣傳海報上。

《九龍城寨》登陸日本之初,上映戲院不多,其後日本藝人中川翔子在社交媒體的加持,製作《死亡擱淺》的「遊戲之神」小島秀夫以及影評人的推介下,令《九龍城寨》漸漸得到迴響,而「九龍城砦」的名字亦漸漸浮上面。
原子智指出,《九龍城寨》的成功代表著香港電影傳統的男性情義電影仍有一定市場。「《九龍城寨》雖然是描述男人的世界,但不同的是它有BL(Boy’s Love)的影子,而且你看到四子與前輩的關係並非從屬的關係,日本影迷很喜歡這種情義。」原子智收集影迷的意見,不少影迷與2024年印度人氣電影《RRR》的影迷重疊,而當中不乏動畫《忍者亂太郎》的影迷;另外,電影中信一(劉俊謙飾)「贏要一齊贏、輸就一齊輸」的對白亦勾起10年前雨傘運動的情誼,在互相滾動下,令這齣香港電影在日本影壇來一次大爆發,也讓「香港電影」重現在日本人眼前。

武指糅合港日動作之大成
著名武俠小說《武道狂之詩》與《殺禪》作家喬靖夫在《九龍城寨》飾演茶檔阿七。「外來者」陳洛軍逃至九龍城寨避難,獅子山下,一人有難,百人合力擋,阿七正發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難民精神,為陳洛軍伸拳大打出手。過去香港電影如楚原的《七十二家房客》和周星馳的《功夫》同樣流露著港人那種自成一角的難民心態,《九龍城寨》明顯為這個無政府的狀態加上了一個期限-主權即將移交至中國。
4月喬靖夫訪日出席講座,吸引逾百名影迷一睹「阿七」的風采。《九龍城寨》在香港電影低谷中竟獲得日本影迷如此青睞,喬靖夫分析指除了電影的熱血劇情、BL元素,《九龍城寨》正正包含著那種「無政府」的混沌狀態,日本觀眾對Cyber Pink的文化衝擊是趨之若鶩的。
「日本是一個極規範的社會,而九龍城寨這種混亂、無政府的空間,對他們來說是夢幻般的異空間,許多研究九龍城寨的書或攝影作品都是日本人做的。」喬靖夫說。

喬靖夫亦指出,其成功亦歸功於動作指導谷垣健治,他能夠拿捏到港日動作設計的平衡點。「Kenji(谷垣健治)在香港修煉了這麼多年的功⼒,《九龍城寨》是收成期。他放進⼀種⽇本『殺陣』(戲劇武打)的⽅式,再混合動畫的表現⽅式。譬如劍⼼(《浪客劍心》)作出一輪武打之後,⼀落地便擺回一個Pose(武者姿勢)的定格,那種風格是很漫畫的。」誠言,記者問《九龍城寨》影迷,他們十居其九對龍捲風揮拳後手指夾煙的姿勢表示難忘,另一個入腦的印象就是神功護體的奸角王九。
提起功夫,喬靖夫說得興奮,他激讚谷垣健治在《九龍城寨》集功夫電影中「窄路打鬥」之大成。喬靖夫分析指,在《九龍城寨》的處理,把複雜如迷宮的城寨變成一個立體的打鬥空間,像一個窄路版的《臥虎藏龍》!當中谷垣健治便是今日的承傳者,「最初應該是劉家良師傅的《武館》,王龍威與劉家輝(結局)在窄巷打,愈打愈窄、愈打愈窄⋯⋯之後成龍(《警察故事》)轉了去自動電梯,《七劍》和《殺破狼》甄子丹也有在狹窄環境設計動作。」《九龍城寨》多場打鬥和結局場面,設計得精采緊張、情景交融,正正將香港「窄路打鬥」的絕技發揚光大。
截至5月,今年僅5部港產片開拍,共4間戲院宣布結業,香港電影面臨史無前例的低潮。《九龍城寨》在日本大賣掀起港風,這能否成為後浪的模範?喬靖夫嘆一口氣說:「這次證明了小說有個Base(基礎),對創作人來說至少有一個依據,當中的世界觀,對電影是有幫助;更重要的,亦證明了香港文化或者美學,到今時今日仍然是可以走出世界,問題是我們如何鋪這條路。」

《九龍城寨》獲今屆香港金像奬「最佳電影」,其團隊在台上透露,該電影籌備了8年。業界有消息指,這8年間,電影人與投資者的爭論圍繞著改編小說能否成功?而「賣埠」的方向亦各有主張。《九龍城寨》能否成為喬靖夫所說的「那條路」,且看之後電影人如何Think Big,真真正正令香港電影打出香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