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賢是前學民思潮發言人和成員,中學時期參與國民教育運動,前中文大學生會會長,在任期間發動「罷課不罷學」,處理不少校政問題,因緣際會在學期間與中大校方高層有交情。雨傘運動期間張秀賢作為學聯常委,他們的成員與港府進行公開對話,後來亦被指是「大台」其中一份子。2019年佔中九子案件,他是其中一名被告,最後被判 200小時社會服務令。 2019年9月,他宣布重新從政,參選區議會選舉,在元朗七二一事件牽涉在內的元龍區挑戰建制派王威信,其後當選為元朗區議員。他亦曾在2020年公開宣布參選2020年9月的立法會選舉批發及零售界界別的議員,但立法會選舉押後無期。
【記者王紀堯報道】

2019年十一月十二日,距離區議會選舉還有十多天,嘹亮的口號響徹大街小巷,半年來街頭抗爭的火焰不滅,堵路示威的街頭抗爭漫延至各社區,催淚煙的味道滲透城市每家每戶。有政治人物盼用選舉重奪議政權,亦有人提倡唯有街頭抗爭才能增加對政府施壓。曾經參與反對國民教育運動和雨傘運動的張秀賢,已不再是稚氣的學生,是一個零售批發的生意人。反修例運動期間,他重拾政治理念,在運動中尋找位置。他宣布參選二零一九年區議會選舉,競選元朗區議員。
放下競選街站 踏入母校
十一月十一日,網民發起「黎明行動」,堵塞各區道路交通。吐露港公路成為其中一個目標,有人再二橋上扔下物件阻塞公路,防暴警趕至,在中文大學範圍施放催淚彈。踏入中大,張秀賢踏足校園,吐出一句「大佬,學校打餐懵都無人理,真的很無奈」。翌日,中大之役繼續,張秀賢中途放棄了擺街站的日程,決定為回母校出一分力,「那段回去的路彷彿要跨過千山萬水,街坊的車子在林村兜下路進去四條柱,那邊停泊了全部都是車,泊到去赤泥坪都未完,在中大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張秀賢回到熟悉的中大學生會房,和時任的學生會成員商討過情況之後就決定到大學U gymn (中大健身室)附近視察情況。沿著路走下去, 竟然看到很多熟悉的臉孔。「以前中大人的聚會通常都是其他場合,沒有想過會在中大見面,同輩到五十、六十多歲的老鬼都有。那天是多人到不得了。我一邊和大家打招呼,也有和他們『吹水』。中大人就是這樣,關鍵時候都會和人『吹水』,哈哈哈。」
表面與老朋友談笑風生,其實是苦中作樂,心情十分忐忑。帶著「中大人」的身份,大家都只有一個想法:「中大不可以讓警察打進來,警察憑什麼進來中大。」面對校園不知會否被強攻的未知數,各人忐忑不安。夜幕低垂,張秀賢到達環迴東路的迴旋處。他說,那天晚上是很漫長的。

校長「圍X(圍罵)會」 意料之外的催淚彈
中文大學校長段崇智與警方談判完畢,越過記者群,清晰表示「要先和學生交代」。校長向同學們提出警方的要求,也了解同學的想法。本應是一場「對話會」,卻變成一場「圍X(圍罵)會」,校方高層幾乎無法對應同學的憤怒。「全世界鬧『做咩咁遲先出來』,『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捕』,根本無法好好對話。」過了良久,人群內充滿分歧,只有一個共識,就是「校長先去警署保釋被捕同學」。
他說,當時校長已經做了「一堆功夫」,已經是「傾掂數」。在場的同學希望校長可以在二號橋離開,警方警告校長:「這裏不是你談判的地方,你不要再前進了。如果不是,我就會使用適當武力」。
突然一下槍聲,一陣煙霧,大家的記憶就模糊了,因為不論立場和身份,都屬意料之外的事。「一射過來,大家就失憶,那時候真的不會記得細節,突然有很多催淚彈,只記得一堆人說要保護校長,接著就退去環迴東路,然後一班人去了夏鼎基,大家都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攻入來⋯⋯。」

上前線的副校長吳基培 「一向將學生安全放在首位」
朝往校長的方向,開發第一槍,二橋之戰正式展開。
副校長吳基培不斷致電指揮官,但只有一個強硬的回覆:「你們先停手先啊」。張秀賢和區諾軒等一眾中大學生會的「老鬼」陪伴在側,首次見到這位「老朋友」如此灰心,一臉不知所措。
當時有人提議吳基培校長戴上防毒面罩「上前線」與警員調停。這位化學教授的職場由實驗室和辦公室搬到充滿槍聲和煙霧的二號橋。「那時候是覺得幾難頂都要頂,點都要上前先,因為不上前線根本就是不能受控。」
知名學府的副校長戴上防毒面罩要出面調停,讓不少人難以置信。在張秀賢口中,這位副校長向來就不一樣。
他拿出用了多年的手機,展示與這位「上前線」的副校長的對話,聯絡人名為「Dennis Ng」,訊息日期2014年9月27日,即是雨傘運動期間學聯與學民突襲政總公民廣場之後的一天。他自豪地說:「那些訊息我還留着,他一向回覆得很快,幾分鐘一個訊息。」他用手指把訊息一直向下滑,似乎是沒有終止的對話。
張秀賢說,曾經有一次他在任學生會期間,因宿費問題發起圍堵行政樓,時任輔導長的吳基培會下來拍拍他的肩膀:「Tommy,有咩我們做到的,不如大家傾傾」。「傾」對於當時的大學領袖,十分窩心。憶起往事,對制度內人物一向沒有好感的張秀賢竟然對吳基培讚不絕口。

「他是『食屎』最多的學校高層。他做輔導長這個三煞位這麼多年。一上任就是民主女神像事件,亦處理過佔領及民主牆事件。學校高層經常換,只有輔導長沒有換過,反而一直升到副校長,在學生口中吳基培做得相當稱職。Dennis絕對是一個很抵得諗,很有義氣的人,又會將同學的安全放在第一位的高層。」
回到十二日烽火連天的晚上,張秀賢坦言自己有意「挾」副校長到烽煙四起的前線。「當然都要他甘願讓我們『挾持』。這些年來都是這樣,我都是半『挾持』半『威逼』他,他心裡很清楚,但他為學生著想,也很情願。」

最後一天的炸彈 心痛中大淪為戰場
最後校方高層的調停成功,前校長沈祖堯亦現身現場。警方暫時撤離中大,氣氛稍微緩和。然而,張秀賢並不放心,之後數天都又繼續回到中大視察情況。過了數天,中大校園內示威者出現內訌,亦有中大和非中大人的分歧,中大校巴的意外和凌晨記者會風波讓中大內的人不再團結。
十一月十五日,校園內開始傳出炸彈說。
「傳言有幾個位置,是巴士底、在二號橋⋯⋯我是真的怯,我沒有想過中大有炸彈,真的會死⋯⋯。」氣氛突然又緊張起來,吳基培副校長走到學生會會室與學生商討如何是好, 張秀賢形容,那天是「歷屆學生會會最團結的一次」,中大學生會和中文大學成為了「命運共同體」。
校方高層,幹事會成員、「老鬼」們,在中大四周尋覓炸彈,為保所有人的安全。
有關炸彈的傳言傳到各人耳中,不少人紛紛離開中大。最後,二號橋尾有一處著火,傳來一下巨響,火勢更大,但誰都不知道到底是汽油彈還是真正的炸彈。深夜十分,人去樓空,物資散落一地,寸草不生。
「我不知道如何說,其實有些『痛』的。即是你會感覺到,事情變成這樣就好像。⋯⋯大學不應該淪為戰場。 」他等了半晌再輕輕吐出一句:「好似發了一場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