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來做過的事 / 能令你無悔驕傲嗎」—— 《給十年後的我》
每過一段時間,或是來到了一個人生交叉點,這句歌詞都會在腦海中飄過,像是要提醒著自己不要過份安逸,不要習慣社會的Normal。Molly在去年生日也問了自己同一條問題。
在醫院任職社工,工作了九年,薪金待遇不俗,在旁人眼中無疑是一個「鐵飯碗」,要繼續穩定下去不是一件難事。然而,Molly發現令自己感到驕傲的事,大部分都與本身的工作無關,當每天都花了不少心力在處理行政上,她不禁問自己:「工作的意義是甚麼?」父母於同年先後離世,沒有了家庭負擔,Molly便在去年九月決心離職,正式開始她的斜桿 (slash) 生活。
Molly早於2009年便開始修習靜觀,並在2015年取得了基礎導師資格,故現時她在熱線兼職的同時,與不同的院校、機構合作,教授靜觀。之前的工作為她儲下不少人際網絡,剛開始「自由人」的生活時接工作不太難。然而,今年初武漢肺炎疫情爆發時,Molly的自僱工作因而停頓,直至近月才重回正軌。
一場疫症,人在家,靜下來,逼使不少香港人「提早」面對退休式的生活,面對過去接近一年社會運動的糾結。疫症之下,Molly 在逆市中忙不停,一連十週的課堂也有過百人報名。
靜下來,深呼吸,Molly 說:「香港人害怕自己焦慮,成為了另一種焦慮;很多人都問:『何時回復正常』,但疫症是不會完的,我們要學會接受世間的New Normal。」
採訪/攝影:陳順意

情緒病是香港第二場疫症
過去一年,社會和個人狀況持續轉變,修心實在不易。Molly坦言自己去年心情也不太好,只是在日常中持續實踐靜觀,才較明白自己的身心狀況。「可能好多人的『照顧自己』是照顧自己的肚子、買包包給自己,但一瞬間的快慰後,又好似想追求下一種東西。而靜觀就是問你真正需要的是甚麼,然後回應自己。我覺得自己不是教靜觀,而是找很多人陪我一齊練習靜觀。」
疫症之初,香港人搶購口罩、消毒用品及日用品,那種恐慌比2003年SARS爆發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昔日的「旺舖」,都貼上了「旺舖」招租,一條街空空如也,人心如是,戴著口罩、晃著靈魂拖步而行。政府統計處公布今年一月至三月的失業率升至4.2%,總就業人數及總勞動人口均有所減少,是近十年來最差的。
放無薪假,停職留薪⋯⋯在家工作的打工仔長時間留在家中,也和家人間的磨擦增加,衍生不少社會問題。
Molly最近開始接收一些個案,她發現不論階層、中層市民,這段時間都會有很有一種「接著我不知如何走下去」的無力感,「就算高學歷的人一樣無助,在這場運動,可以做甚麼?這是一場集體創傷、集體哀傷,大家都失去了好多東西。」但Molly更擔心的是那種崩潰尚未真正浮現,香港人的精神健康狀況儼如是另一波「疫症」,實在不容忽視。

回不去的日常 接受無常中的日常
身邊不少人問何時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但當抗爭成為這一代人的運動、戴上口罩已成為出門前必做的動作,酒精搓手液是袋中必備的物品,工作是否一定只能留在辦公室內完成,放假是否一定要去旅行,記者也不禁想「正常」生活是怎樣和由誰定義?
「可能有些人好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但我通常都會回應:『將會有一個New Normal出現』,要因應現在的狀況,而找回適合自己的生活。」Molly這樣回應。她想起在醫院工作時,遇過不少長者在剛退休時能到處遊玩感開心,但幾個月後開始不知道人生接下來的方向,於是很容易便跌入老年抑鬱的狀態。
「疫情是好慘,逼大家去重新想『如何過生活』,思考自己的New Normal是甚麼?個New Normal 不是別人告訴你如何,而是自己告訴自己的人生是怎樣。」在現今網絡世界或社會很多限制下,如何尋回心的自由,是人類一個很大的課題。「你總有方法去回應這一刻的事,而不是捲入驚慌的漩渦,所以每一秒都可以做新的選擇。」
共業之下 疫情不會完
「我覺得疫情是不會完。」在訪談結束前,Molly說出這個想法。
「不是說武漢肺炎會否消失,而是我們做的是一種共業,無論是我們,抑或我們的祖先,對地球傷害太大,才會出現這情況。為何病毒可以散播出去?是因為人的過度消費、生活模式等都出現問題。有一日我都覺得好悲哀,疫情下地球有些人已經不見了,疫情後亦都會有些人生存不了,人類的慾望和消耗太厲害,地球要自己找一個平衡的方法,所以可能到最後我都會被淘汰。」
無論世界怎變,人類都需要覺察人性,記得自己生而為人的本質,不要被情緒肆意牽著走,而迷失了方向,這就是Molly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