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療癒叫「放得低」 馮穎琪以歌關注腦退化症

十月中馮穎琪(Vicky)傳來電話短訊:「歌曲發布了。」說的是《記不起一個人,哼得出一首歌》EP上架音樂平台,共六首歌的創作班底,全是獨立或斜槓音樂人,而大眾最熟悉的,大概是謝安琪、黃妍等「星級」演唱者。唱作人Vicky活躍樂壇幕後廿多年,笑說:「這些不是要做給Mirror唱、不是追求登上流行榜的歌。」EP來自她策劃的同名社區藝術計劃,在過去數月完成連串活動,以音樂關注腦退化症,讓多個患者家庭、一般家庭和一眾音樂人共創歌曲。  

Vicky自言幸運,家中未有長者患腦退化症,然而她有個17歲自閉症兒子,養成她對照顧者抱有同理心。「未有兒子前,我怎會了解照顧者?這角色是24小時無休的。」90年代她作曲出道,寫鄭秀文的《放不低》;今日從腦退化症,她看見有種療癒叫「放得低」。「原來當照顧者不執著於流失的記憶,才能與患者找到好好共處的空間。」老土真理是:「活在當下。」

上月《記不起一個人,哼得出一首歌》舉辦「成果音樂會」,當中六首歌收錄於同名EP。(相片由《記不起一個人,哼得出一首歌》提供)

商業以外的音樂力量

Vicky參與過無數流行歌的曲、詞、編、監工作,包括鄭秀文、麥浚龍到近年黃妍、泳兒的作品,這是她廿年前不顧父母反對辭去律師一職,投身音樂走出來的路。近年她一腳在流行樂壇,一腳踏進社區藝術,自2018年與詞人周耀輝成立音樂社企「一個人一首歌」,做過關注長者、手工藝人等不同社群的音樂計劃。上月圓滿結束的《記不起一個人,哼得出一首歌》(下稱《記不起》)計劃與腦退化症同行,是由Vicky的社企策劃、大館主辦的成果。該計劃於大館辦了壓軸音樂會,讓參與者演唱他們共創的歌,Vicky年過七旬的爸爸也有捧場。

「那天我媽不在港,見她晚上打電話給我,還以為有急事,原來她說爸爸覺得音樂會很好,看得哭了。近年父母開始了解我的音樂工作多一點,那天還感受到,爸爸終於明白我的思維模式。」雖然她笑,被感動的爸爸說不清「用音樂關心社群」的概念,「他常常以為我在做『義工』。」她說《記不起》也不是當「音樂社工」或音樂治療的角色,而是想發揮音樂在商業以外的價值。失戀K歌可以慰藉人心,而由腦退化症社群共創的歌,也有它的感染力,「(這些歌)令他們聽來很舒服,我不是說這類創作特別偉大,而是音樂在這方面的力量,尚有太多未被拿出來用。」

Vicky說人大了,父母老去,自然更加關注長者議題。(黎祉妤攝)

《記不起》用意善良,執行起來卻不易——由構思到完成的半年間,招募了十多位音樂人、多個有腦退化症患者的家庭、以及多個非患者的一般家庭參與,經歷各式工作坊,在認識腦退化症的同時,共創了多首歌曲。究竟在活動中,如何從眾人所想抽取元素,寫成歌曲?Vicky說:「患腦退化症的長者那刻是否知道發生甚麼事?坦白講我不肯定的,但照顧者一定知道,他們甚至更有需要抒發感受,也是值得被愛和陪伴的人。另外有很多非語言的表達,譬如看見老人家笑得燦爛,我們便寫進歌中。」她哼起其中一首歌《抱抱抱抱》,「歌詞寫『穿上花襯衣的你 天眞過日常』,就是來自活動當日有很多老人家,都穿顏色鮮艷的花襯衣,他們開心的時候會這樣打扮,已是一種表達。」 

《記不起》費時數月舉辦多場共創活動。(馮穎琪Facebook相片)

最重要不是記憶 而是當下

細心想,其實只招募音樂人與患者家庭,已「夠腳」共創關注腦退化症的歌,《記不起》卻特意請來非患者家庭參與,而且全是家有小孩的。Vicky解釋,她想藉此加入跨代交流,以及患者社群以外的感受。「有些家庭起初對腦退化症沒認識的,純粹看作親子活動來參加,而他們令創作的結果有所不同。例如小孩的加入,令歌曲多了童趣,他們的眼光又跟成人非常不同,會坦白地爆出一句,『唔記得嘢,都唔一定要唔開心啫!』」Vicky說。

成人知易行難的「轉念」,被小孩一語提醒,Vicky發覺:「若照顧者執著於從前的記憶,把那種痛苦加諸患者身上,天天罵他,但他連自己失去記憶都忘了,大家只會更痛苦。」

《記不起》令她對腦退化症有新看法,「其實最重要的不是記憶,而是當下與患者在一起,陪伴他就ok了,縱使他認不出你是誰。」共創過程中有不少分享會,「有些參加者會發現,原來世上還有一班好人,可讓他們安心地講自己的感受。」  

已故「光纖之父」高錕晚年患腦退化症,照顧他的高太出席《記不起》活動作分享,而高錕慈善基金是計劃的支持機構之一。

Vicky最驚訝是,她與詞人周耀輝相識十多年了,近年拍檔成立音樂社企,卻從不知對方身邊曾有腦退化症患者,直至籌辦《記不起》他才提起。「那是他伴侶的媽媽,已過身了。我和耀輝很熟,但家裡經歷腦退化症的事,他平常未必覺得有需要分享。」或者不少患者家人也是如此,她慶幸《記不起》聯繫了一班同路人,打開傾訴窗口。周耀輝告訴Vicky,有次他在荷蘭療養院探望伴侶的媽媽,碰上聖誕節有兒童合唱團來唱歌。「耀輝說,她明明已不說話的了,但聽到歌聲竟也一起唱起來。」在《記不起》的活動中,她首次目睹類似情景。「一些原本木無表情的老人家,聽見音樂會做動作、會跳舞,令我自此更相信音樂的力量。」

長者聞歌起舞確是快樂的畫面。(《記不起一個人,哼得出一首歌》Facebook相片)

Vicky日後將繼續做社區藝術計劃,「值得關注的議題太多了!」(黎祉妤攝)

後記:心繫「小情人」

接下來Vicky將與推動社會共融的藝術計劃《無限亮》,籌備關於自閉症的社區音樂項目。她常在Facebook暱稱為「小情人」的少年兒子,兩歲時確診患有自閉症。「當初我都很不知所措。」她說《記不起》以腦退化症為題,與自己心繫兒子有點關係。在照顧兒子這十多年來,她遇過教授分享說,自閉症與腦退化症的研究有共通之處。「所以早在十年八年前,這兩種病的關連已植入我心。而透過了解腦退化症的家庭,最終或能幫我思考如何照顧兒子。」以音樂療癒別人之時,她也在療癒自己。

凌梓鎏

文化專題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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